四川“张为涉黑案”存疑与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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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一件民间举报，一出离奇大案，一名少年夭折，29个家庭遭殃。

1  家祸

家住四川德阳市旌阳区77岁的张建平与老伴黄万玲独子独孙，儿子张为案发时系四川弘通投资公司独资法人，儿媳尹小莉是一位全职妈妈，孙儿小宇成都某外国语学校一名品学兼优、阳光帅气的小男孩，五口之家安居乐业、其乐融融。

本该是张建平夫妻安享晚年的岁月，然而，接连发生的几件轰天大事把他们晩年生活与这个祥和小家撕得粉碎。

厄运降临在2018年5月27日。这天，张为和尹小莉带着小宇在成都某酒店吃早餐，突如其来的六、七个便衣(德阳警察) 将张为夫妻强行控制抓走，撇下了瑟瑟发抖的小宇蜷缩在门后哭泣，却没人给他一句安慰，更无人顾及他的安全，年仅12岁的孩子竞被这样公然默视。

不幸的事接踵而至，老张全家人的银行帐户，包括他们早年做生意、炒股票的合法收入和房产，及股票交易所的证券帐户和所持有的全部股票，甚至连她们赖以生存的个人社保养老金均被全部扣押、冻结。

本身患有多年糖尿病与高血压的黄万玲和老张，每月都需要一笔不菲的治疗费用；如今,生活来源全给掐断，无异于对他们是雪上加霜。

然而，老张他们家的厄运并未到此而止。

2  少年之殇 “孙儿小宇在亲历上述打击后，学习成绩直线下降，由从前班上排名前列降到30几名，整个人精神恍惚，无心学习，经常睡梦中还被惊醒”，张建平和黄万玲说。

“全家资产遭冻结长期未获解封，日子寸步难行”。期间，张建平和黄万玲数次找办案单位申请对他们个人资产和养老金解除冻结均无果，孙儿小宇仍抱着极大希望向有关单位写信紧急求助，以求解决生活及学习基本费用仍然未果。 可是，无人在乎这个小男孩弱小的声音，他的求助依然如石沉大海。

“长期无生活来源苦不堪言，小宇实在难熬啊！尤其开学在即，该交纳的学费、生活费仍无着落，他将面临13岁被退学的重大危机。自此，小宇由孤僻、敏感、喜怒无常，至情绪失控，进而自暴自弃，小宇绝望了！”张建平和黄万玲说。

2019年经德阳市人民医院专家诊断: 一、小宇患上重度焦虑症，二、中度抑郁症，三、有自杀倾向。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短短三年，孙儿小宇连续4次自杀！

2021年11月14日凌晨，小宇在他父毌被抓后的1267天，他用自杀怱怱结束了他年幼的生命。

当天，绝望的老人仿若天塌地陷般，紧抱着小宇冰冷的身体，哭的死去活来:“老天呀，为何绝我们的后？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连一个小孩都容不下呀？！”。

其实，这已不是小宇第一次自杀。早在2019他就曾经两次割腕轻生，再一次是在一个晚上小宇独自在房间燃起雄雄炭火致二氧化碳中毒。前三次都因发现及时、抢救的快挽回了小宇生命，可这一次他走的却那样决绝，那样义无反顾，永远离开了人间！

打开小宇手机，他身前曾留给亲人这样一封遗书: 小宇的死让两位老人悲痛欲绝！由此，留给他们的是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和无以无复加的伤痛，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宇的离世，不仅带给这个家庭无法弥补与无尽的哀痛，还留给社会公众太多的问号和想象空间，以及司法、执法单位思考与反思。

3  一封举报信

被告人胡宏、罗成系2007年邀请张为参与电玩城合作因利益产生积怨，以致二人纠集林勇高、张飞，在2014年张为就把与胡宏、罗成等人合作的电子游戏厅关闭四年之后，四人向德阳市有关单位递交了“关于德阳市第二个‘刘汉’张为垄断德阳赌博机市场敛财上亿元的举报”材料。

举报信中罗织骇人罪名，并蓄意地把张为与曾经轰动全国的“刘汉渉黑案”相提并论。所谓“张为垄断德阳赌博机市场”，“敛财上亿元”，“放高利贷”等，均与事实大相庭径，直到本案宣判结案，举报中的重要事实均未证明属实。

本案律师从卷宗中查阅到，2018年德阳市有关单位在收到这份〈关于德阳市第二个“刘汉”张为垄断德阳赌博机市场敛财上亿元的举报〉材料后十分重视，当年4月20日经领导签批后，举报信很快转交到市纪委驻德阳市中级法院纪检组组长唐志明与张浩手上。在未对举报事实经过前期调查取证的情况下，即对该举报信进行了重新整理、完善，并于5月20日形成《对以张为为首的黑恶势力及其保护伞问题的举报》材料。

继而，本案在第二天即2018年5月21日，被德阳市确定为“5，21”专案。可以说，这份重新形成的〈举报〉对本案的走向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4   一份空白拘留书

六天后，公安对张为、尹小莉夫妻，及其他27名涉案人员相继实施了抓捕。

对此，张为父母并不知情，故向警方报称儿子张为与尹小莉双双失联请求协查。当天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相关警员才告知老张说：张为已被刑事拘留，并让其在一张只有编号、但未填写內容的什公(刑)拘通字[2018]A0001号的“拘留通知书”上补办签字。自然，张建平拒绝了在这张让人疑惑的空白拘留通知书上签名。 该《拘留通知书》无明确被拘留人姓名、涉嫌的罪名、何时拘留、羁押地点、签发时间、以及收件人姓名等拦均呈空白，令人蹊晓。

5  有罪推定 张为涉黑案，牵涉两家民企： 一是2007年张为参与了胡宏等人的电玩城经营，张为不是电玩城的“组织者”、“领导者”，其经营延续到2014年张为主动将电玩城关闭，本案定为开设赌场。

二是张为2013年10月注册的“四川弘通公司”，其股东仅张为、尹小莉只挂名, 经营期间，无一起犯罪行为。

值得注意的是：

一、本案从侦查阶段即被德阳市公检法渲染为当地社会影响重大的案件。德阳市政府、市检察院、市中院对与本案的公诉、开庭信息均在网上进行案件发布、造势，澎湃新闻、川观新闻等知名媒体相继转发报道。

二、本案时间跨度11年，被告人29人，涉及罪名十几个，卷宗160多本，但一审庭审仅仅四天时间，平均每位被吿庭审不足1小时，令当事人和律师大为迷惑。

三、在一审庭审中，就张为等是否构成“涉黑罪”有着极大争议。32名代理律师除三名指定辩护律师外，29名律师均提出了与公诉机关相反的意见，却未被审判机关釆纳。

2019年10月16日德阳市中级法院作出判决：

被告人张为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犯开猪场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二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判决被告人尹小莉犯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犯开设赌场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年，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判决何军(残疾，原电玩城守夜工)，犯开设赌场罪，判处有期徒刑八个月，缓刑一年，并处罚金七万元；

判决宋某林(原电玩城临时外叫机修工)，犯开设赌场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缓刑二年，并处罚金十万元；

     ……

6  著名法学专家质疑

     

高铭暄，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导，中国刑法学研究会名誉院长；

樊崇义，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博导，中国刑事诉讼法学研究会顾问；

    黄太云，天津大学教授、刑事法律研究中心主任；

三位著名刑事法学专家对本案作了系统的研究、论证，明确指出：

(一)、一审判决认定张为系黑社会性质组织的组织者、领导者事实不清、证据不足。

(二)、一审判决认定张为行为于为非作恶，欺压、残害群众，属于法律适用错误。

(三)、一审判决认定张为涉案行为符合黑社会性质组织危害性特征，事实认定不清、法律适用错误。

综上，张为涉案行为不符合法定的组织特征、行为特征及危害性特征，不构成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

张为及父母鸣冤多年，仍在申诉。

（暘文/当事人口述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