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天色阴沉的午后,上海某个殡仪馆门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原本这不该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情,这毕竟是在殡仪馆,每天接待的就是生老病死,家人去世了,哭一哭也不奇怪,只是今天这个嚎啕大哭的人着实让人有些心痛。 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哭声是来自一位年过70的老太太,一头蓬松凌乱的白发,眼睛哭得红肿,即使走路都不算稳当,却始终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那个骨灰盒。
因为骨灰盒里装着的是她唯一的儿子,陈峰。 她的儿子死了,她坐了好几天的车,来上海接儿子的骨灰回家。 人前光鲜,背后受罪陈峰死了,他的死算不上什么意外,是他自己的决定,只是可怜他纵身一跃结束了一切,留下他母亲一个人在人世间吃苦受罪。 其实陈峰过去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陈峰是由母亲一个人带大的,从小品学兼优,读了一个不错的大学。 大学毕业之后的陈峰来到了上海,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上海漂”。 他人很灵活也十分会来事,于是选择了成为一名房屋销售,就职于一家规模还算不错的售楼公司,也常年稳居业绩第一名。成绩好,就总是难免要面对一些人情往来,今天拿了销冠请客,明天得个奖金也是一大部分都用来请客吃饭了。 这显然也都只是人前的光鲜亮丽,他自己下了班之后就只剩下人后受罪了。 他在这花天酒地,接受同事们的追捧和一套又一套的夸奖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似乎事业有成的青年,居然连自己下个月的房贷和房租都还没有着落呢?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转眼间又是一晚过去了。 等他醉醺醺的付完钱回到家,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望着老破小的屋子,一闪一闪的白炽灯,丝毫不隔音的屋子传来隔壁的动静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他受的罪岂止这一样? 陈峰是他们公司的销冠这没有错,虽然他最后的结局十分悲惨,但是看他对于未来的规划,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也是有一定长远目光的人,只是没有正确的运用。 为什么这么说呢? 其实陈峰在自己收入最可观的时期,他选择将自己的积蓄以及母亲的养老钱投入去买房。 光是这些钱还远远不够,他与70多岁的老母亲走亲访友,勉勉强强凑够了一百万的首付,其余还有四百多万,需要三十多年才能还的清。 那会的陈峰已经三十岁了,这就意味着他的后半生也几乎是要与这套房子绑定在一起了。那你肯定又要问了,怎么买了房子还要租房子? 其实是因为这离交付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为了方便工作,陈峰只能又单独去租一间屋子,但这可是上海啊,任凭陈峰动用关系,跑断了腿,租到的房子仍旧是破旧狭小又价格高昂。 所以陈峰只能人前还是那个牛气冲天的销冠,人后只能一个人躲在狭小的出租屋吃泡面,能省则省,日子过的十分拮据。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足够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个时候的他,带着这样美好的幻想入睡了,只是那个时候的他尚且不知道,厄运早已在暗处偷偷地向他展开了怀抱,随时期待着将他拖入地狱。 惊闻噩耗,忽然失业一切其实也不算来的毫无预兆,毕竟正如所有人都知道那样,近些年来的房地产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其次疫情的影响更是雪上加霜。 在这样的背景下,陈峰工作更是的艰难,一向注意形象的他甚至都无心打理嘴角长的燎泡,只是努力的跑业务,抓住每一个机会——可是他仍旧倒在了裁员潮里。一方面的确是大环境不太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向来都不喜欢讨好领导,比起那些善于阿谀奉承的人自然是没有优势。 随着市场不景气,他唯一的优势,也就是销售能力也派不上用场之后,他自然就成为了裁员刀第一刀“要砍的”,就此,陈峰一落千丈。 自己的失败固然让人痛苦,但是更叫他无法忍受的是之前那些阿谀奉承的人反而爬上了高位,他流过眼泪也愤怒过。 但真正办理离职的那一天他却冷静又得体,他绝不允许自己成为他人眼中的笑柄,走也要走的体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陈峰离开了,只是生活从来没有小说那样好,每当你失败的时候就会有新的机缘出现。 随后的几个月里,陈峰再也没能找到一份新工作,不是嫌弃他的年龄太大,就是因为房地产市场本来就不怎么景气,自然不会再招人。
多重打击下,陈峰终于丧失了信心。2 H o3 y- c/ b: Q! P' e8 ]
陈峰开始酗酒,打游戏,每天玩到半夜,再睡到中午起来,或许他也只能这样,将一腔愤怒与不理解发泄在每个深夜无穷无尽的黑暗当中。 这黑暗似乎就是他的人生和他的未来,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了。 雪上加霜,彩礼压身这天,陈峰坐在路边喝酒,消沉数日,他决定还是出来走走,吹着晚风,陈峰喝着酒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平衡。
失了业,没有工资来源,所以他买的是最便宜的酒,一瓶一瓶的往下灌,直到一个耳光打得他头晕目眩——多日颠倒黑白的作息和大量的饮酒对他整个人的影响太大,他半天才回过神,看着面前的人。 “倩倩!” 陈峰愣了几秒钟,忽然嚎啕大哭,因为来者正是他深爱的女友,李倩。 他踉跄着走向李倩,这是他这么多年奋斗的动力,也正是因为希望给对方一个完美的未来,他才会在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失败无颜去见对方。 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陈峰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委屈和痛苦,他恨不得马上抱住李倩诉说自己的心事,听着对方的安慰,他也一定能够重整旗鼓再次站起来! “我妈说的,彩礼十六万六,三金不能少,按这个规格来。”哪知道李倩这一句话就让陈峰脸上的神色瞬间僵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倩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他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跟他谈彩礼。 这一年,李倩和陈峰已经在一起五年了。 比起从农村来大城市打拼的陈峰,李倩毫无疑问是一个本地的白富美。 上海户口,家里有房有车,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父母才更加反对女儿找一个外地男人。 只是李倩打心眼里面就喜欢陈峰,执意要和对方在一起,无奈之下的父母只能提出最低要求——两个人要结婚,起码要有一套房。 其实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唯一的问题就出在地方上。这可不是什么小城市,这里可是上海啊,寸土寸金,多少人别说是买房了,就是租房都承担着相当大的压力,买一套房,足够掏空三代人的口袋。 “我妈说,你要是有空,月底再过去一趟,她想当面跟你谈谈。” 女友这尘埃落定般的一句话,再次把陈峰的思绪带回了那场让他倍感耻辱的饭局。 那其实是他与李倩的定亲,两家父母商定具体事宜,那一天的母亲努力换上自己自认为最好的衣服,但在一身名贵服饰的李家父母面前,一切都显得那样狼狈和拘谨。 他太清楚了,那不是母亲的错,母亲几十年如一日辛辛苦苦将他供到大学,让他有机会来大城市,他应该让母亲享福,而不是让她受辱。
随后便有了陈峰拼尽全力贷款的那套房,如今一切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手里还有四百万的贷款和没有着落的工作,这又该如何是好? 心灰意冷的陈峰忽然又想明白了点什么似的,他没有再理睬女友,而是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转头就走了。 出租车上,陈峰将脑袋靠在玻璃上,他晕乎乎的望着窗外,忽然想起了自己来到上海的第一天。 那时候的他是那样充满信心,相信自己能够在异乡干出一番事业,也能够给母亲好的生活。夜晚的上海繁华美丽,一切都像是一个对人充满巨大吸引力的漩涡,让每一个人年轻人都心甘情愿的沉沦在其中,曾经的他似乎也陷入漩涡当中,早就不见了踪迹。 可是他还是一事无成。 想到这里的陈峰崩溃大哭,他没有闯出一番事业,也没有给母亲好的生活,还把自己弄得一团乱,他对不起任何人。 崩溃大哭,纵深一跃陈峰在一栋高楼底下下了车,他用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钱支付了车费,一步一步的往面前的大楼里走去。 这栋楼并没有什么特别,也没有什么一定要被他选中的缘由,或许只是感同身受吧。 陈峰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栋楼下面最不起眼的一棵小草,无论明天变成什么样子,也不会有人在乎,除了母亲。 陈峰忽然浑身颤栗;他忽然好想妈妈,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拿出手机打给了母亲。那头的老母亲还不知道儿子的身上发生的事情,她还在家里期待着儿子的归来,儿子之前还说最近要带着儿媳妇回来看她。 虽说时间也没确定,儿子也只是顺带一说,可她仍旧是满怀期待——她太久没见过儿子了,她害怕孩子在外面吃了苦受了罪也不说。 只是,儿子说了又能怎么样呢?她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什么也帮不上儿子。 想到这里,老母亲叹了口气,却听见那边儿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了,我的峰儿?”母亲苍老的声音仍旧满怀着温柔的爱意,如同陈峰童年时期每一个夜晚哄睡时候一模一样的,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I$ V2 G% J. m; S
陈峰泪如雨下。 母亲所带来的温暖还没有拉回他多少的神智,陈峰又一次崩溃了——手机里铺天盖地的催债电话和要他按时交房贷的短信再一次击垮了他。 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只是将手机一扔,从摩天大楼一跃而下,十秒不到,他便化作一团模糊的血肉,只是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全然没有了声息。在下坠的过程中他后悔过么?在剧痛中他是否后悔过给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结局? 我想或许曾经有过吧,可是即使后悔又能如何?他背着四百万的房贷,结婚的各项费用,看不见希望的明天....这些都是能够压垮他的存在,能够一次一次的将他拖入黑暗的牢笼。 他注定坠入深渊。大城市好吗?它当然好,更多的就业机会,更多出人头地的可能性,可是它不一定适合所有人,如果发现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为何不考虑急流勇退? 人活一辈子自然希望出人头地能够赚大钱给家里人用,可是对家里人来说,你也是最重要的,但愿世界上能够再少一些陈峰这样的悲剧。 ' i' ]) f$ A7 W7 I, E# Q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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