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是听爷爷讲的,以前村子里,除了会叫的大喇叭什么都没有,夏天还特别容易停电。我记得每每如此,我们一群小孩子就会围在爷爷的身边,各自手里扇着菱形的小竹扇或者圆形的小藤扇,坐在院子里,再看爷爷慢悠悠的点亮煤油灯,轻咳两声,用他低沉的嗓音,把我们带进他讲述的一个个激荡人心的小故事里。
+ l# f2 @3 R0 |( \6 @7 S+ @+ b 关于杨英的这件事,爷爷当初只是几句话草草带过,并没有在当时还不太懂世事的我们心里留下什么记忆。如今过了几十年,我又无意间听外婆讲起,才知道这件事在当年也的确是轰动了许久。今天,便将她悲惨的一生整理出来,告诫如今的世人,多一些善良,少一些恶意。 杨英出生在五十年代末吧,当时爷爷也才十来岁,都是不大懂事的。杨英家里特穷,在那个本来就一无所有的年代,更是穷的经常几天吃不上一顿饱饭。杨英很懂事,三四岁就开始帮着家里做事,她母亲大着肚子在地里播种,她小小的身影也跟在后面翻土盖种子。
5 I! t5 O8 P) @8 [ 第二年杨英的弟弟出生了,差点儿没要了她母亲的命,后来命是捡回来了,就是种不了地,只能天天在家里做点轻巧的家务活,带带孩子。杨英的父亲有气,可是没处撒,就经常拿杨英来出气,脾气来了,伸手就随便抓一根竹篱笆往她身上招呼。小小的杨英,便常常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等到杨英八岁那年,她已经可以撑起半个家了,天天与父亲一同下地,除了背不动重东西,其他事情她做起来可麻利了,不比母亲差。杨英的母亲倒是挺开心,想着有个这么勤快的闺女,倒是该她享福的。 可就是那年冬天,杨英的弟弟生病,发了高烧,好多天都不退。父亲去镇上卖粮换钱请大夫回来,就对家里人讲隔壁镇子有家大户想要找个童养媳,说是自己的儿子病多,娶个小媳妇来冲冲喜。能给二百斤粮食和十块钱呢,好多家里有女儿的都在赶着把孩子往那家送,等人家挑咯。 杨父与杨母商量,表示也想送杨英去碰碰运气,毕竟杨英长的乖巧,手脚又麻利。要是能换到钱给儿子治病也是救了急,二百斤粮食也够他们一家人省着吃大半年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几百年都遇不着呢。 杨母起初不愿意,可是看着儿子病成那样,也怕再不治就没得救了,想着女儿在家里吃这么多苦,还不如去别人家享享福,那么个有钱的家庭,总是不能亏待了她的。经不住杨父劝,便就点头答应了。 杨英懂个什么,看父亲给自己穿上了要过年才能穿的花棉袄和新布鞋,又说要带她去镇上逛逛,别提多高兴了。也是杨家命里该走运,杨英到那家人那里的时候,前后已经有近百个女娃被他们挑选过了,没一个相中的。偏偏杨英不露怯,以为是啥好玩的事情,走上去就甜笑着管人家叫了一声奶奶。 就这么,杨英让他们瞧中了,当天就留了下来,杨父乐呵呵的挑着他的粮食,揣着他的钱走了。杨英被骗着在人家里等着父亲来接她,结果等了整整一晚,父亲也没有来,她才开始大哭着要回家,嘴里不停的叫着母亲和弟弟的名字。 谁都以为杨英是等于有了好日子过,可又有谁真的去经历过她的苦痛呢?她嫁的那个男人,已经二十了,却连床都下不了,拜堂的时候都是拿公鸡替的他。成亲的第二天,小小的杨英就要开始完全像个下人一样照管男人的衣食住行,擦洗身体,喂饭喂菜,甚至还要常常被他莫名的发了脾气打骂。 而男人一有一丁点动静,婆婆就会责怪是她没照顾好,轻则不给饭吃,饿上她几顿,重则关到柴房去跪劈好的木柴条。若是她敢顶嘴,那最后可能就会被婆婆拿着鞭子死命的抽打。不管被打成怎样,第二天还照样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自己的男人。 杨英天天都抹着眼泪入睡,再醒来时脸上的泪痕也未干尽,她总想不通,为什么父亲会那么狠心,就这么把她卖给这样一个像地狱一样的家庭。她总想逃,总想去问问父亲,去问问母亲,去看看弟弟,可是她天天都被人跟着,连院子的大门都出不去,就更别说别的了。 杨英就这么熬过了八年,她十六岁那年,她的男人终还是没撑下去,死在了病床上,甚至连房都没与她同过。杨英又被婆婆打的差点断了气,婆婆叫嚣着要让杨英给自己的儿子陪葬,好在她也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只是天天让杨英跪在牌位前为她儿子守灵罢了。 杨英以为自己这一辈子的苦到这里就算完了,之后总能好过一点吧,她好歹也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却不知道更大的磨难还在等着她。男人有个哥哥,已经三十多岁,是一点一点看着杨英长大的,男人一去世,他瞧见杨英已经出落成大姑娘,就起了歹念。 趁某天家里人都外出时,他在自己弟弟的灵前,强行霸占了杨英,不论杨英如何求饶,如何反抗,他还是那么不管不顾的糟蹋了她。杨英哭着找婆婆主持公道,婆婆却说她不守妇道,反倒更是恨她。总认为是杨英克死了自己的小儿子,现在又来勾引她的大儿子,这种女人,她恨不得千刀万剐。 杨英一面天天被婆婆毒打,一面又总遭受着男人哥哥的欺凌,十八岁那年,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她宁死也不愿生下他们家的孩子。杨英借口肚子痛,想去找大夫瞧瞧,婆婆以为她怎么也算是有了他们家的血脉了,总会消停些的,也没多想,派了个丫头跟着,就让杨英出去了。 整整十年呢,杨英这才总算是走出了那个牢笼,她一出门就开始拼命狂奔,寻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家里跑。而身后面一大群人挥舞着棍棒在追赶着她,杨英一边跑,下身一边流着血,可是她告诉自己,她不能停,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了,她恐怕再也不能回家。 终于跑到心心念念了无数遍的村口时,杨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她终于要到家了吗?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包围着她,她看见了自己的家,还有一个英俊的少年,她飞奔过去,叫了一声:“弟弟!”然后就那么倒在了少年的怀里,再也没有睁开过眼。 最后留在田野间的,只有少年的哀嚎和那群恶人的谩骂,杨英死了,死在了自己弟弟的怀里。这一辈子,短暂的十八年,她活过,可又有谁在意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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