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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刑警队到禁毒中队五年,刘苏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圈子,圈子里只有三种人,缉毒警、毒贩和瘾君子们。刘苏参与抓获了几百名吸贩毒人员,里面有领着低保的普通人,落个家徒四壁,也有电视上的明星,正是人生的高光时刻。无论境遇如何,他们都在追求快感的过程中败了下来。人们似乎总觉得毒品离自己很远,但刘苏清楚自己所身处的这个圈子,对于故乡北京的危险。他和自己的同伴必须努力扼住这个圈子,并让它越来越小。 对于禁毒中队的民警们来说,这是件必须做下去的事情,隐秘而光荣。 从刑警到禁毒警:“对手变了” 父母都是警察,刘苏自小在刑警队长大,看着父辈们忙碌着进进出出,他觉得自己加入这个行业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父母劝过,没听。”警校毕业,刘苏回到了曾经耳闻目染的环境,进入海淀分局刑警队。他当时相信,自己已经选择了那个最直面丑恶的警种。 自此,刘苏每天在抓捕、提审中循环往复,儿时的梦想逐渐照进了现实。 刘苏警校时的同窗老牛则在毕业两年后进入禁毒中队,两人有时聚聚,也会聊几句各自工作上的事情。刘苏那时已觉得老同学似乎面临着比自己还大的压力,却说不清其中的原委。 直到2011年,刘苏也调入海淀分局禁毒中队工作,改变开始发生。 第一次抓捕是个女毒贩,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在小区楼下控制了她的同伙,起获100克毒品。而在屋里,女毒贩也明白民警的来意。 “我这儿就几十克,自己用的。”这数量和刘苏掌握的情报相差甚远,屋里又搜了几遍,还是没有收获。 只好调来警犬,最终在纸篓那儿嗅到了踪迹。女毒贩在纸篓里套了两层黑色塑料袋,上面放着垃圾,垃圾袋的夹层里则藏着500克的毒品。 刘苏想起以前当刑警的日子,不少嫌疑人在被抓获时似乎如释重负,放下了所有抗拒。再看看眼前的女毒贩,他开始明白:“我的对手变了。” “毒贩也看新闻,记脸、记车号” 伴随着多变的抓捕环境,随之而来的是危险的增加。有一年冬天收到情报,一个嫌疑人刚带着几百克毒品返回北京家中。老牛带民警赶了过去,一摸汽车机器盖,还是热的。 缉毒讲究抓捕的时机,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毒品,“人赃并获”不是句空话。老牛和同事窝在嫌疑人家四周,其间趴在门口听过一回,里面传来推杯换盏的声音,等待只好继续。 到了后半夜,趁着房门打开的机会,民警冲了进去。三名嫌疑人被控制,开始仍是那句狡辩:“我这儿就几克,自己吸的。” 几回合言语上的交锋过后,嫌疑人说毒品在卧室里,带着民警去指认。老牛事后想想才觉得后怕,多亏那会儿嫌疑人已经上了手铐,还有民警擒着胳膊。 进到屋里,嫌疑人不自然地向床边挪动,看情况不对,民警将他推开、掀起被子,里面是把已经子弹上膛的手枪。 持枪是为了应付“黑吃黑”和民警的抓捕,还让刘苏头疼的是那些驾车的毒贩。在毒品的作用下,嫌疑人的底线早就超过常理,在北京复杂的路况下如何逼停成了必须要做的决断,禁毒中队已经有几辆车在抓捕时被撞得报废。 更大的难度与危险,与之相对的则是缉毒警必须的隐秘性。即使在电视中出镜,缉毒警周身也要被做上厚厚的技术处理。刘苏说这样的“隐藏”不仅仅为了民警的安全,同时也是办案的需要。“我们都在研究彼此,毒贩也看新闻,记脸、记车号。” 当刑警时,破案之后刘苏总能感受到来自受害人一方的谢意。但在本就不存在什么报案人的缉毒队,他只收到过一位老人的锦旗。儿子吸毒成性,老人只好拨打了举报电话,民警之后打掉了她儿子身边的吸毒圈子。 眼看着毒品在惯犯身上逐渐侵蚀 和朋友聊天,身边的人总觉得毒品离自己很远。可刘苏看看自己经手的案子,一段段因为毒品偏离轨道的人生却是那么清晰。 一次抓捕,嫌疑人是一对夫妇,民警进屋时,毒品和吸毒工具放在家里,他们上小学的儿子就在隔壁屋里写着作业。小男孩总是见到这样的情景,似乎已经麻木了,只是轻声说了句:“爸爸妈妈又被抓走了。” 夫妻俩生活不宽裕,每个月靠领低保度日,毒瘾难耐又败光了积蓄,两人开始以贩养吸。“很多吸毒的挥霍光了积蓄,都走上了这条路。”刘苏说。 除了普通百姓,还有那些人前光鲜的明星。刘苏曾参与过对一名吸毒演员的抓捕。刘苏说,对明星吸毒行为的行动过程与平常并没什么不同,他只是看出这位明星显得更加沮丧,“他好像觉得自己的前途彻底完了。” 刘苏说,对明星吸毒行为的行动过程与平常并没什么不同,而对于老牛来说,最不愿看到的是那些十几岁的年轻面孔。可能只是因为错交了一个朋友,就此染上毒瘾。“出来以后,周围朋友都是吸毒的,别人也会因此远离你,很难走出这个圈子。” 抓捕的时候,刘苏和老牛总会遇见“熟悉的面孔”。有时,他们好气又好笑地问一句“怎么又是你啊”,面前那人也觉得不好意思,把头低下、只回了俩字:“认栽。” 在一次次“讽刺的重逢”背后,则是残酷的现实。毒品对身体的危害是一个逐渐深入的过程,一些人第一次被抓,身体还与常人无异,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开始疯癫地说笑、皮肤起疹溃烂,毒品对他们心智和身体的侵蚀已经没了半点遮蔽。 “回到从前,选择也不会改变” 一年前,也是入冬的时候,刚刚进行的抓捕中,又一次强行逼停让汽车前挡撞得粉碎。老牛扒拉着一头怎么也弄不干净的玻璃碴子,走进了刘苏的办公室,一个是中队副队长、一个是中队指导员,“我俩互相消解一下负能量。” 两个警校同学都已经到了35岁的年纪,刘苏未婚,老牛的儿子已经7岁了。因为工作需要,他经常十来天才能回家一次,上了案子,这个周期还会无限延长。 “回来了也不做饭、刷碗。”回到家里,妻子少不了些抱怨,老牛也不好多解释什么,晚上八九点钟早早地就睡下了。“有时候难得两三天回家一次,她就逗我,是不是让单位开除了。” 老牛也绝少提起工作时的内容,那些抓捕的经历于自己是成就,说出来却只会徒增妻子的担心。他开始习惯满足内心的感受,“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话好像不再那么空洞,“有时候照照镜子,看自己长得越来越像林则徐”。 7岁的儿子是老牛忠实的“崇拜者”,早就说过将来也要从警,而老牛也已很正式地劝他打消这个念头。可在家打电话时总免不了谈工作的事情,儿子一旁听着,对毒品种类的了解已经超过了大多数成年人,老牛不确定自己的劝诫在若干年后是否能够奏效。 刘苏觉得,老同学的儿子和自己年少时是一个模样,好像每个男孩都希望追随警察父亲的脚步。 在平均年龄40岁的禁毒中队,家里孩子不满三岁的还有四五个人,身肩指导员职责的刘苏除了破案,还要帮着同事们协调和“后院”的关系。他不定期地家访,有时也会接到家属打来的电话,刘苏总要说上几句宽慰的话语。 如今又是一年年底,队里的任务还是那么繁重。刘苏想着给大家鼓鼓士气,他翻唱了谢天笑的那首《不会改变》,配的MV就是队里平日办案的情景,他也希望战友的亲人们能看到他们所做的努力。 当然,MV的画面也被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即使如此,刘苏还是特别喜欢最后的几句歌词,“就算世界再回到从前,我知道我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本版文并摄/本报记者 刘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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