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煤堆里的公道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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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水县花房子煤矿的空气里，总飘着股化不开的腥气。那不是煤的味道，是被碾碎的公道在腐烂。陈国成那纸《工伤赔偿协议书》摊在桌上，像块浸了血的黑炭，压得人胸腔发闷——30万，就想买断一条腿的疼痛，买断骨头里经年累月的钻心痒，买断医院走廊里无数个煎熬的日夜。

' V4 z) y& t% C2 |$ {; T3 l矿上的人算得精明，像工头算计着出煤量，一分一厘都不肯多给。可他们不算工伤工人躺在床上的夜夜呻吟，不算药片子吞下去又呕出来的苦涩，不算家属攥着催款单时指节捏白的酸楚。《工伤保险条例》写得明明白白，那些保障劳动者的条文，到了这黑煤堆里，竟成了矿灯照不透的盲区，成了可以随意揉皱丢弃的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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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 p! ?! F& H协议第四条那句“不得再主张任何权利”，简直是对法治的公然嘲讽。伤在身上的疼，难道写进纸里就不算疼了？骨头没长好要再开刀，难道要受害者自己刨开皮肉去掏碎骨？他们把法律当窗纸，想捅破就捅破，笃定了没背景没门路的普通人，就该像煤渣一样被扫进角落，连呻吟的资格都没有。

签协议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陈国成躺在病床上，伤口流脓，煤矿老板攥着医疗费单子，眼神比井下的瓦斯还让人发怵。“签了就有钱治，不签？”这哪里是协商，分明是趁人之危的胁迫，是按着受害者的头往泥里呛水。信访记录堆在那里，一页页都是求告无门的红印，像祥林嫂手里的破碗，盛满了无声的冤屈。

就连协议里写好的15万赔偿，也拖到逾期两个月才塞过来。他们大概觉得，底层人的时间不值钱，耽误了治疗也不算什么。可骨头不等人，那迟迟不到的钱，是往伤口上撒的盐，是往心里扎的刺。更可气的是那10万违约金，白纸黑字写着的承诺，到了兑现时竟成了矿道里的虚影，伸手去摸，只捞得满手煤渣——他们揣着昧心钱酒肉穿肠，哪管受害者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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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人齿冷的是那些国家奖补资金。本是给矿上添设备、保安全的救命钱，是给下井人留条活路的指望，最终却成了某些人腰包里的油水，成了酒桌上的菜、牌桌上的注。国家的关怀被如此糟践，如同把粮食喂了恶狗，连骨头都剩不下。

这矿上的黑，从煤层深处漫到了人心窝里。陈国成的腿伤，是黑煤堆里一道醒目的伤疤；那笔被赖掉的违约金，是法治脸上一道丑陋的疮；被挪用的奖补资金，是制度肌体上一处溃烂的脓。我们记着这些，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只是想让后人看看：曾有这样一群人，在黑煤堆里挣扎着要公道；曾有这样一些事，暴露着资本与权力的蛮横。

( a  ~8 x6 |- P2 V9 e总得有人记着。记着黑煤堆里的不公，记着弱者的不屈，记着那些被践踏的规则与尊严。只有记着，公道才不会被彻底埋进煤堆，才有望在某一天，穿透这厚厚的黑暗，照进每一个需要它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