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q: Z# g# L; `% M/ j5 C1 U+ m4月17日,新槎浦河上船屋被拆除。 向凯 摄3月底,网传上海惊现“水上群租村”,60余艘船,住了200人。照片倒颇有些画意,绿水绿树旁,靠着一长排的船屋,白墙面,有门窗。有人感慨河上生活,辛酸无奈;却也有人说,以船为家,快意自在。循着线索,4月初记者追到普陀、宝山交界,靠近桃浦镇一侧,在南大路一号桥上朝下看:新槎浦河上,果然一长排的“水上人家”。船上的居民和附近的村民心底都明白,这都是无船名船号、无船舶证书、无船籍港的“三无”船,东躲西藏了十多年,总要拆掉的。 他们与新中国成立之前苏州河上的船民无关,当年一个船棚,要挤进几代乃至几户贫苦人家;他们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太湖渔民的船屋不同,当时的船民,父母随船生产,带着子女靠岸读书; 他们和上世纪90年代苏浙沪的内河航道的运输户也有所区别,当年的船是用来运送建材和粮食入沪,而眼前的船早没了发动机,船体成了违章搭建的“地基”。与数十年前类似的是,船上居民的屎尿和垃圾,依旧“顺便”到了河道里;可近些年来,上海的河浜早换了模样,脏水少了,生态景观和抗洪排涝功能更被注重,船已渐渐减少。 这几乎是上海最后的船屋了。4月17日下午15时余,记者目击了拆船——拖船将一艘“三无”船拖至河边,岸上挖掘机伸展巨手,直接将水泥船举到岸上,翻个底朝天,几下便彻底拆解。近些日子,陆续有违法船屋被拆除。上海正在动真格,铁腕治水。 记者追踪,发现这批上海最后的“船屋”,某种程度上也是上海城市发展和社会治理创新的见证。 “漂在水上打游击” 66岁的河南人老龙至今仍记得,2003年他带着大孙子来上海的情景。那时,新槎浦河沿岸还有不少田地,小孩刚学会说话,嘴里喊着“那是麦,那是麦”。那一年,上海外环线全线通车,紧挨着新槎浦河的外环路旁,陆续成为绿地。这是普陀和宝山的交界处,紧靠着的绿地归园林绿化部门管,河岸又不紧挨着村庄,村里管不着。 老龙当年没想过住船上,而是选择在附近的新杨村租房子住。到了2006年,逢拆迁,他看到有人家在船上住得挺好,便也花了2600元买了一艘废弃的船,然后陆续花了1万多元弄来砖头、帆布篷,给自己盖了一间“房子”。钱都是东拼西凑借来的,可他觉得值,毕竟,他在上海有了“固定的家”。那一年,新槎浦河的这一段,不过十来艘船。 记者进了十来间船屋,发现他们来这里的时间各不同,有的人住了10多年,有的来了五六年,最近的则是2015年搬来的。数位船上的住户,都和记者讲述了“打游击”的过程——在嘉定南翔、宝山大场与普陀桃浦的河道之间辗转。住户薛锦秀说,这里大部分的船原来都停在真南路7号桥下,2013年的时候才迁过来;住户刘秀连说,她的船屋之前一直在宝山区,近年才挪到这里。刘秀连清楚记得,2013年7月9日,某段河道整治,她的船只能躲到一个“没水没电的地方”,只能在岸边地上挖坑烧水吃,坚持了一两个月受不了,便要挪地方;因为船没了动力,岸上人用绳子拉,船上人用长篙撑,至今回忆起来都深觉艰辛,常常“挪到一半发现不行,水太浅,走不动了”。 “说实话,我们是有意选了区与区交界处的地方。”有人告诉记者,从地图上看,这一排船屋处本就是普陀与宝山的“界河”,若沿河往北数十米,便彻底进了宝山区地界,若再往西北方向岔入小河,数公里后便是嘉定区地界。循着“船民”们的指点,记者又在沪嘉高速公路的中槎浦大桥的北侧河道上,发现了8艘水泥船,它们看起来十分破旧,用绳子固定在岸边的树上,就像水上“棚户”,其中两艘被废弃,已无人居住。 与“定居”新槎浦河的理由类似,这一段中槎浦河是嘉定区与宝山区的界河。船主张堂群指着河对面的一艘船告诉记者,不过数米,一河之隔,就不归嘉定管了。张堂群的船屋曾在普陀桃浦镇附近停靠了十多年,5年多前听闻“整治”风声,便撑来这里,之后便“漂在水上打游击”。 就在张堂群的船屋前,宝山区五星村的居民告诉记者,河道曾被整治过,但“这边整完又跑那边去”;刘秀连的船屋前,普陀区新杨村的居民也记得,数年前整治时,船屋都已经没了,可过段时间,突然又冒出来了。 类似的“三无”船屋整治,上海水务部门和各区曾组织过多次,也有不少成功经验。但其中难点,便在于船屋利用“三不管”的漏洞“躲猫猫”。不过,这种尴尬现今会不存在——上海全面推进“河长制”,落实河道整治的责任,应能走出水污染和违法船屋等问题“反复治、治反复”的怪圈。 电线乱如蜘蛛网 “船民”们心里都知道,这一次,船屋是保不住了。4月初,新槎浦河上的“三无”船屋被依次编了号码,村干部们每日上船与他们谈心、做工作。 以船为家,河上生活,本就不是啥浪漫的事。记者多次走访“水上人家”,看到不少船前都晾晒着衣服——从船棚上拉一根绳子绑到岸上的树上,有人正在洗衣服,洗衣水直接倒进河里;还有人将刚刷锅的水往河里倒,水下立刻升腾起一股黑水。大多数的船主,用木板铺一条通道,连接船舱与河岸;也有“心思巧妙”的,干脆沿着河岸铺设地砖,电瓶车和摩托车能顺顺当当开上船。乍一看,船与岸的间隙没有河水,仔细一看,尽是密密麻麻的塑料瓶,还有垃圾堆和五彩斑斓的塑料袋。河岸本是绿化带,车子从外环驶过,窗外一看,心旷神怡,但细看不得。4月初,记者看到,岸上有堆积的煤渣、建筑垃圾和废弃的煤气瓶,树林里有鸡和鹅来回踱步,远处是用塑料布围起来的公共厕所,还有被开垦的菜地。据桃浦镇新杨村联防人员介绍,原本绿化带上还有不少违章建筑,有的堆放杂物,有的用来养鸡养鸭,现均已被拆除。 安全成了大问题。电线是从村里私自接来的,有人说是“偷电”,也有人说是“与村民商量好价格买电”。记者进过不少户船屋,几乎家家都配齐了常用的家用电器,不少人家冰柜、电视、音响、空调都装了。再回头看这电线,越过村庄和树林子蜿蜒而来,河边的树枝上,电线凌乱如蜘蛛网,有的电线甚至是直接从水中牵进船。万一发生事故,不得了。至于煤气,一些人家用的是液化气瓶,也有人辩称“我家坚持用电磁炉烧饭”。实际上,危险程度半斤八两。 他们也抱怨住船屋的艰辛,夏天就像蒸笼,冬天冻如冰窖。住在中槎浦河的张堂群,装了太阳能电板;用水要从邻近村子用大桶接来,三大桶水能用四五天,洗衣服、刷锅则用河里的水。 实际上,“船民”们已计划着上岸了,违法的船屋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清明节刚过,船被编了号码的6号船船主、环卫工人姜洪巧就开始忙着找房子。4月12日,她让儿子请假回来,帮忙收拾行李,准备搬离这艘住了7年多的船。 53号船的老袁也不打算“在上海混了”。他在船上住了两年多,开“黑摩的”为生,“船没了,我一个人租房不合适,摩的也跑不了,准备回老家”。 4月21日,记者又去新槎浦河畔看,大多数船已被拆除,还剩十几艘船也基本搬空。负责河道养护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近日或将全部拆完。 对全上海而言,这是“三无”船屋最后的日子了。3月末,奉贤区水务等部门联合整治,将青村港航塘公路桥两侧的5艘“三无”居家船拆除;前不久,宝山城市工业园区综治办、拆违办、五星村委等多部门针对新走马塘“三无”船舶联合进行专项整治行动,拆解了13艘“三无”船。今年1月,上海市水务局就制定了《上海市河道“三无”居家船舶整治专项行动工作方案》,在全市范围内统一开展河道“三无”居家船舶专项整治工作,并规定年内基本完成河道“三无”居家船舶清理取缔工作。 非一朝一夕之功 最后的船屋,在搬家的喧闹之后,冷清地泊在河边。江苏盐城人老陈说起往事,他的船是数十艘船中,唯一看起来还保持着运输船模样的,没有搭建棚屋,早前运货的船舱裸露在外——曾几何时,通过内河航道往上海跑运输是一件好差事,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条新的水泥船售价至少一万元以上。 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上海仅浦东新区每年建材物资就达1000万吨,其中95%是通过内河航道运输的。成千上万艘来自苏浙皖等地的运输船满载着黄沙、水泥和石子涌入上海,当时便有不少无航运、营运、驾驶证的船舶,乱停乱靠,互相抢道,一度让浦东新区的内河航道不堪重负。1998年,上海市将整治内河航道纳入计划,据当年的报道,上海内河航运能力有所减弱,其中主要原因在于各部门对水资源的综合利用缺少协调,河口设船闸,航道上桥梁密集低矮,一些航道因泥沙垃圾淤积而废弃。实际上,从那时起,报纸上曾报道的“一艘机动船拖着一长串驳子,满载各种物资,慢腾腾航行在纵横交错的河道上”的景象,在上海,尤其在城区日益少见了。在年轻人的印象中,上海纵横交错的河浜,更重要的是生态景观和抗洪排涝功能。 30年前,张堂群便是从苏北跑上海的运输户。他还记得上世纪90年代,苏沪内河航道上常出事故,“跟我同期买的4条船,3条都沉了,水泥船一撞就是一个窟窿;拉水泥、砖头,总有人超载,甚至有人把命都丢了”。 薛锦秀说起自己搭建船屋,也是无奈:上世纪90年代船进来后,也就出不去了,大多数公路桥都是矮桥,稍高点的船就过不去。从那时起,水泥船陆续靠岸不动,张堂群船上的发动机生锈了,拆掉当废铁卖了。还有些运输户干脆做起了“二房东”,自己不住了就往外租,若实在太破旧了,处理起来嫌麻烦,就往外卖,一条水泥船就卖两三千元。 . H. h: J( r4 w- h) i0 Y; k. D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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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 }# f$ V; Q. L这批早该退出历史的废船,终于没了。而整治河道非一朝一夕之功,未来的工作还有不少,维护河岸、清理污染物,依旧需要执行力和长效机制。截至目前,上海列入整治计划的471条段、总长631公里的中小河道均已基本完成“一河一策”编制任务。最后的船屋之外,如何进一步破解各类小河各自的特殊问题,依旧需要在治理方式上有新作为。 20号船的老崔,平日与妻子在街头卖煎饼,前些天做完早点生意后,他们就赶紧回到船上收拾东西。他们已就近租好了房。“生意不舍得中断,都是老客户。”老崔说。 他最后看了船屋一眼。就在船屋附近的河道,两岸醒目处,有着“河长制”的告示牌,将河道的名称、长度、简介、养护管理单位、河长以及监督电话,统统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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