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成功逃顶 李嘉诚撤资真有那么可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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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篇名为《别让李嘉诚跑了》的文章成了媒体上热议的焦点。部分专家认为，在中国经济面临重大挑战的时候，李嘉诚不应该带头从内地撤资，动摇投资者对中国经济的信心，但李嘉诚撤资真有那么可怕吗？

　　A 股接连暴跌，人民币大幅贬值，外汇储备缩水明显，基准利率一降再降……2015 年的夏秋之交，中国经济似乎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和挑战。当市场特别需要鼓舞人心的正能量的时候，香港首富李嘉诚又决定将长实地产在上海的一块土地，以200 亿元出售，继续执行过去多年来李嘉诚商业帝国的既定战略——撤离中国，把商业帝国核心转移到欧洲去。

　　事实上，对于李嘉诚这一商业行为，外界早就议论纷纷了。但人们一般讨论的是李嘉诚的商业投资决策是否正确，而最近两年中国经济，尤其是中国房地产市场遭遇到的增长瓶颈，让更多的人对李嘉诚撤资的行为表示赞许，称之为“又一次成功逃顶”，“姜还是老的辣”。但最近新华社瞭望智库刊登了独立学者罗天昊写的一篇文章，题目叫《别让李嘉诚跑了》，文章不但没有赞许李嘉诚的商业眼光，反而从道德的角度对李嘉诚的撤资行为进行了尖锐的质疑和批评。这篇文章一经刊登，立即在媒体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为何别让李嘉诚跑了？

　　文章指出，李嘉诚的财富并非完全来自市场经济，而是得到官方在基础设施、港口、地产等领域的大力扶持。文章批评李嘉诚在中国经济遭遇危机的敏感时刻，不停抛售在中国的资产，是对中国当初招安的过桥抽板。文章又指出，中国现在要做的是打压富豪，团结平民，扩大政权根基。而李嘉诚对香港的意义无可替代，是稳定香港的基石，绝对不能让他把全部家产都转移走。

　　商业市场的本质是“逐利”，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李嘉诚最近20年在中国获取财富的性质，不仅仅是商业那么简单，因为在中国，没有权力资源是无法做地产生意的。所以地产的财富并非完全来自市场经济，恐怕不宜想走就走，从而带出“别让李嘉诚跑了”的意见。

　　文章同时批评李嘉诚不顾念官方此前对其在基础设施、港口和地产等领域的大力扶持，在中国经济遭遇危机的敏感时刻，不停抛售，造成悲观情绪在部分群体中蔓延，其道义的高点已经失守，“合作时借权力，卖出时说市场，似乎双重标准，让人难以淡定”。

　　说到底，李嘉诚之所以在过去30 年里能取得那么大的商业成就，不是简单的市场经济自由竞争造就的，而是与政策高度挂钩，从某种程度上是一种“非市场化”的产物。从这个角度来说，李嘉诚的行为并不是一种彻底的市场行为，他的身上对中国经济背负着更多的责任和义务，不能说走就走。

　　文章最后，作者指出了李嘉诚的“三大未竞使命”。一是兼顾民生，回报穷人；二是稳定香港，担起商界领袖的责任；三是必须要做更多善事，经营“社会事业”

　　李嘉诚会听话不跑吗？

　　由于不具备法律强制效应，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质疑和喊话，李嘉诚听见以后，会停下不跑吗？

　　尽管长和发言人9 月13 日回应称，集团没有撤资，强调有买有卖是正常的商业行为。但李嘉诚在过去5 年中，的确已经把旗下绝大部分资产从中国大陆和香港转移出去了。就在9 月8 日，李嘉诚手上的两家上市公司长江基建集团有限公司与电能实业有限公司联合发布公告宣布，前者拟以116 亿美元的换股形式合并电能实业，以寻求公共事业业务的进一步扩张。

　　作为目前李嘉诚商业帝国中唯一一家在中国境内注册的长和系公司，电能实业并入长江基建后将会退市，至此，长和系旗下总共10 家上市公司的注册地都将在海外，这意味着庞大的长和系企业注册地将全部迁离中国，李嘉诚实际上已经完成了旗下公司注册地的全部外迁。

　　一边在中国撤资，一边大举投资欧洲市场。过去18个月，李嘉诚投资200多亿美元进行各种交易，包括收购英国第二大移动运营商、一家荷兰连锁药店和一家英国列车车厢制造商，以及将他旗下意大利电信公司和规模更大的竞争对手合并等。这些交易的规模超过李嘉诚此前10年在欧洲进行的所有收购交易之和。

　　由于持续的资产转移，今天李嘉诚名下的资产，已经有将近90%分布在中国内地和香港以外的地区。现在再喊李嘉诚别跑，为时已晚，人家早就已经跑得远远的了。就算要喊话，也应该喊“李嘉诚快回来”。

　　李嘉诚为什么要跑？

　　那么问题来了，李嘉诚到底为什么死心塌地要跑呢？从他自身的商业战略上看，主要有这么三个意图。

　　一是产业调整意图。即收缩地产投资，加大基础设施和其他行业投资，不论是香港还是中国内地的房地产业，均已经历10年左右的繁荣。花无千日红，防范行业风险是任何一个企业生死存亡的关键，李嘉诚当然也不例外。这是李嘉诚撤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那是不是中国的房地产行业今后就真的不再具备投资价值了呢？

　　数据显示，随着中国楼市今年以来成交复苏，房价上涨的城市逐步增加，且涨幅提升加速。但不少业内人士分析，这并不意味着全国房价的整体回升，一二线城市与三四线城市房价分化正日趋严重，尤其是一线城市房价稳步上涨，而大部分二线城市和绝大多数三四线城市房价仍有下探的动力。

　　说到底，没有一个行业可以永远兴旺下去，楼市也是如此。而李嘉诚的物业虽然大部分都分布在大城市，但主要以商务楼和商铺为主，并非居民住宅。而商用物业开发投资周期长，受到整体经济环境和楼市整体发展疲软的影响比较大。毕竟本届政府已经不再那么倚重房地产行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中国经济正面临着一场深刻的产业转型升级。李嘉诚心知肚明，继续在房地产这一传统产业中挣扎下去，对他手里的和黄系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而言，并不是最理性的选择。

　　二是区域调整意图。即加大对欧洲投资，相对减少在香港和中国内地投资。欧洲虽然老病缠身，难有暴利机会，但胜在投资回报稳定，且法律风险极小，对李嘉诚这样的大规模资金自然有吸引力。

　　三是家族财富传承意图。李嘉诚和他的儿子们，不论是成长环境、教育背景，还是价值观和社会政治资源都有相当不同，已经86 岁高龄的李嘉诚总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要让家族财富顺利传承，资产布局必须与下一代拥有的资源相适应。长和重组后持续加码欧洲，释放出了李嘉诚欲借个人强大的声望，将长和系升级成为全球财阀，为今后家族百年基业寻找更加稳定多元的产业结构。

　　从一个商人的角度看，将旗下大部分资产撤离中国、撤离房地产市场，李嘉诚的行为非常理性，也完全可以理解。

　　但除了自身的商业战略意图，外界从李嘉诚的行为中也读出了许多其他的味道。都说一叶知秋，李嘉诚持续撤资也可以看出中国经济所面临的困境。

　　虽然官方统计数据显示中国经济依旧保持相对高速增长，但实际上如同民众生活中所感知的，自从2013 年以来，中国经济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增长瓶颈期，持续萎靡的PPI和CPI，以及屡屡跌破荣枯线的PMI 指标还有“克强经济学”最看中的工业用电量等基础指标都不尽如人意。

　　中国经济暂时面临的困境背后，首先是周期性因素。市场经济有自身的起伏周期，没有哪个国家可以一直保持高速增长。中国过去30 多年的经济发展动力，来自大量廉价劳动力，来自全球化红利，来自低廉的土地和环境保护成本，但这些驱动力不是永续的。房地产行业遇冷，出口行业竞争优势下降，政府主导的投资拉动效率低下，说明固有经济发展模式难以为继。

　　其次，当下经济困境更和深层的经济政治结构有关。尤其是我们庞大而低效的国有企业，垄断了能源、电力、通信、铁路等重要基础行业，挤占消耗了大量廉价金融资源，庞大的国有企业由于在政治上具有特殊待遇，所以始终无法通过市场得到自我矫正，成为了中国经济前进和改革道路上的巨大阻力。

　　而2006~2008 年，在人民币汇改以后，中国曾有过一次通过深化改革来改变固有经济发展模式的机会，但一场全球金融危机的到来，打破了改革的进程，使得过去多年来，政府刺激经济增长的主要手段是发行海量货币，从而带动了房产泡沫以及地方政府的巨额负债。如今再想要重新挖掘改革红利来促进经济健康增长，难度就变得更大了。正是由于中国经济未来面临着一定的不确定性，使得李嘉诚这样的大资本从规避风险、保全资产的角度出发，自然会选择离开中国的决策。

　　李嘉诚跑了又如何？

　　尽管李嘉诚的撤资有其自身商业战略的内因，也有规避中国经济风险的外因，但就算李嘉诚跑了又如何？中国经济不会因为李嘉诚跑了就垮掉，也不会因为李嘉诚不跑就能迎来大救星。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嘉诚用脚投票的方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提醒我们，留给改革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加快推进市场化改革，加速对外开放，加速鼓励民间的创业创新力量蓬勃而起，只有这样，才能再次激发中国经济活力。如果中国经济市场化进程得到重新推进，法治体系得到完全确立，公共权力的规范性和透明度得到提升，那么届时李嘉诚重新认可了中国经济的发展模式，自然就会重新用脚投票回来的。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李嘉诚撤资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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