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源: 京华时报(北京)
$ {: o- p$ r8 l. z: ]( t在距离湖南衡阳县县城53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界牌的小镇。它坐落在南岳衡山西麓,盛产瓷泥、瓷器,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曾被誉为衡阳县的“小香港”。随着近几年湘南陶瓷产业的部分萎缩,一部分农村居民外出打工谋生。12岁女童小雯(化名)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5 E7 n; S3 V% A/ H3 T* Q$ I" E2 h( _
几天前,小雯在放学路上,将自己放了毒药的可乐递给了同学小霞、小林(均系化名),二人喝下后中毒身亡。 g$ g4 D& X1 F1 ?
目前,小雯已在监护人、老师的陪同下,向警方供述投毒杀人事实。同时,通过对投毒工具等进行DNA、指纹等鉴定,小雯作案证据链也已被证实。
7 N0 K5 Q) T/ S7 P记者日前赴界牌镇实地调查,试图还原事件真相。
( ~" x/ h( G* v% E$ `/ J4 e8 l还原8 v( ]( L. V5 `
贫困差生家庭缺陷) D# m; \7 G9 Z, ?6 W# `
同样的“标签”,让她们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E7 m* I# @9 u. B7 {$ l小雯和小霞,是界牌镇某小学六年级同班同学,都来自贫困的低保家庭。8 h* |8 L4 N" y
小雯的父亲在外打工,母亲5年前离家出走,留下她和两个妹妹,与85岁的爷爷、74岁的奶奶共同生活。. U5 C) P( K, W5 y" i: [
在办案民警和周边邻居眼里,由于复杂的家庭原因,爷爷奶奶并不太疼爱小雯这个可能“没有血缘的孩子”。除了上学,小雯还要承担做饭、洗衣、照顾妹妹等家务。, x: ]' k+ H4 _5 H* \5 ?
小霞和小林是一对亲姐妹,小霞13岁,小林7岁。59岁的父亲老汤是个职业农民,在村里务农养家,每个星期到镇上见女儿们一次。村小撤点并校后,为了让孩子念书,47岁的母亲带着小姐妹租了一个简单的杂屋,在镇上读书、生活。
( P, |% x: c' c5 i+ M- p然而,母亲是个智障患者。在老汤眼里,她总是把自己和两个女儿“照顾得乌七八糟”。) T, a; M' e# H) v! F
3个孩子,不同的家庭境况,同样的惨淡光景。( r' o7 p1 E. l$ q1 |5 g
在班主任肖老师的印象中,小雯和小霞成绩一直是倒数一二名,都穿得脏兮兮的,与其他孩子交流很少。其中,小雯尤其沉默自闭,肖老师曾试图通过聊天等方式走进她的内心世界,但“非常艰难”。
" t! a- {, l& ?: k0 z( H贫困、差生、家庭缺陷——近乎相同的“标签”,让小雯和小霞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
0 u% I7 w4 i1 R7 A" Y3 L4 i. G屡遭告状心生怨恨
D# J) E. w# y3 W提前买的“毒鼠强”,一个月后被她放进了可乐
8 _& M& ~0 Z9 v5 h8 v4 a9 `12岁,正是爱打闹、爱开玩笑的年纪。一起放学回家的路上,3个孩子小矛盾很多。吵闹打架了,小霞和小林会回家告诉母亲。; z4 f) _; }# r" x% C
智障的母亲想不出其他方法保护孩子,只好数次去小雯家絮絮叨叨告状。小雯因此遭到爷爷奶奶责骂,埋下了怨恨的祸根。! B4 v6 e+ I6 r6 V
“如果不是她们告状,她妈妈就不会来。爷爷奶奶总是骂我,次数多得都数不清了,我恨她们。”小雯供述。
~7 Z( A, A+ h7 Q; O$ E. H& w大约一个月前的一天,3个孩子放学回家路上经过一户民居,见到院子里有一辆玩具儿童车。心生好奇的小雯去踢院门,把门轴踢坏了。此时户主发现了她们,小霞“告状”说是小雯踢坏了门,使她遭到户主责问。
+ _" p0 ]. B# W“心里觉得不舒服,就想买老鼠药给她们吃。”小雯对警方供述。* i8 V5 f# e# L3 h( J5 G
20多天前,恰逢界牌镇赶集。小雯从奶奶口袋里拿了5块钱,走进一家农资店,花3元钱买了一包“灭鼠先锋”(主要成分为毒鼠强)。# c% P5 k! v! P6 ~
此后,鼠药一直放在小雯的书包里。; d9 i* k4 v7 e
触发悲剧的,是一场孩子间的打闹。6月9日,3个孩子在学校玩耍,小雯将7岁的小林踢倒在地。当天下午,两姐妹的母亲到学校接孩子时,身为姐姐的小霞告状,于是两姐妹的母亲掐了小雯的耳朵。 g3 _5 x$ R( r
“她掐我的耳朵,我好痛好痛。”在录口供过程中,小雯告诉肖老师,那一刻她内心的怨恨更深了。
* \( ~6 u B: Q6 j4 B无处倾吐内心的委屈,小雯怨恨更深。周遭也没有人察觉到,她对“好朋友”的这种复杂情绪。# `/ ~' p# }0 |" L2 a" V+ u
第二天中午午饭后,小雯一个人来到学校小卖部,买了一瓶可乐,然后来到学校幼儿园地下室的一间小屋,将鼠药放了进去。; T6 f* i1 G c: v+ a2 Z
放学路上,小霞、小林喝下了小雯递来的掺毒可乐。姐姐喝得多,几分钟后倒地身亡。妹妹喝得少,又过了几分钟,出现手脚抽搐、口吐白沫等症状,被村民发现,送往医院不治身亡。
O6 {! H+ l( x1 o+ v7 V) c小霞倒地之后,小雯如往常一般回家了。( c: Z- g$ ~' _
老汤见到孩子时,已经来不及了。十多年前,老汤13岁的儿子在水塘溺亡。如今,两个女儿又中毒身亡,他说,再也没有孩子了。$ q* ~ E% p: p% J
家庭担子让她早熟
- G' i& J5 E% z9 _1 _在办案民警看来,12岁的小女孩“很沉稳且有心机”
D& L {3 t; \记者在衡阳县公安局见到了皮肤黝黑、身材瘦弱的小雯。0 o! t% d5 i; U7 ]# P6 d9 M2 @
她沉默地坐着,穿着崭新的T恤、牛仔裤和鞋子,正低头专心致志玩着一幅卡通贴纸。那是办案民警答应她的“心愿”——对于自闭的小雯,民警们采取了温和方式。% ~) E! J; u" m. j0 j9 l+ B% {' Q
而在此之前,据办案民警所述,这是一个“问她几岁了,可能隔十分钟才会小声回答的孩子”。; E0 z1 {* r! v5 b6 X M
审讯中,每当提起离家出走的妈妈,小雯总是反应很激烈,她说“不要提我妈妈,我恨她”。小雯被公安机关锁定为嫌疑人后,一位女警一直陪着她。在小雯的口述中,离家出走的妈妈“已经死了”。
% b" g. g: g6 \0 M+ y记者目睹了女警与小雯的一番对话。在长达几十分钟的对话里,小雯一直低头玩着卡通贴纸,目光不与任何人接触,只是摇头和点头。女警每问一个问题,都需要思考很久,避开“杀人”“投毒”这样的字眼,以免刺激她的情绪。6 y6 k' b8 C) H; L5 |
当女警问“你想回家吗?想不想爷爷奶奶,爸爸和妹妹?”小雯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而这时小雯已在公安局和拘留所待了好几天。
* v# x/ t: U5 }# g在县公安局协助调查、被看管拘留,是小雯第一次来到县城。女警一直陪着她接受调查审讯,替她安排在拘留所的食宿。
' j, j9 Q, d. i- J& z2 R; x让女警不确定的是,小雯究竟是不是真正了解“杀人”是什么概念,有没有人告诉过她,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G, ]; C: o$ z% J$ w# e; P$ G
另一方面,过早承担家庭的部分担子,让小雯成长为一个有些早熟,甚至在办案民警看来都“很沉稳、有心机”的孩子。
0 _, P* R% n, n, E此前有媒体报道,当地流传两种说法,一是小霞、小林姐妹因不堪饥饿,吃下垃圾堆里的食物中毒身亡;二是小姐妹被两名男子哄到山里,喝下有毒可乐中毒身亡。
0 V# h- |, I* h$ Y据警方取证调查及小雯本人供述,两种说法都是小雯编造的谎言。8 Q4 d5 e* @2 F) @+ I* b* M, O6 ?
追问. S" P& G8 n. H
这是谁的悲剧?
7 ^* R9 x5 U% F4 t深藏且发酵的怨恨,需要家庭和社会来帮忙纾解
- b& ^$ e C5 _1 p* e% r12岁的女童,内心有着无法纾解的怨恨,当她付诸行动,悲剧已无可挽回。
( X! w; L; A6 z4 A/ Z" K小雯的举动,让一对已经失去儿子的父母,又失去了两个女儿。同时,也几乎毁掉了自己的未来。/ `' i, u9 T4 ^! {" n
记者14日获悉,事发后,界牌镇党委政府第一时间安排专人24小时陪同安抚受害人家属,看望并送上慰问金。由于受害人家境困难,政府号召全体干部职工、界牌境内社会人士、企业捐款,短短几天,已收到捐款3万余元。对受害人父母今后的生活,政府表态,“将在政策允许范围内给予最大关怀”。
& K; U* V" `5 S( E4 i4 c然而,这样的人间惨剧,给学校、邻居乃至界牌这个小镇几乎所有人带来的震撼、痛惜与思考,仍未散去。6 L8 C! N" ^; D8 n
这是谁的悲剧?谁该为此负责?
% M$ P* Q& ]3 W2 z' Q$ W8 P. N2 N小雯已被公安机关抓获,供述投毒全过程。卖鼠药的农资店店主已被警方控制。案件调查处理正在进一步有序开展。
; }) ^0 Q) |3 j* B7 J! q! }答案却远未止于此。
4 \$ r1 ?# j0 Y( H' t2 w界牌镇曾进行统计,全镇0至5岁的留守儿童有381人。5岁以上的留守儿童,从学校了解,大约有近两千人。- w W7 T# z5 [$ m4 n
根据全国妇联5月发布的最新调查,我国目前有农村留守儿童6102.55万人,占全国儿童总数约两成。* M' t# [" X& g# l& C2 `6 F
一定程度上而言,和小雯一样,农村留守儿童中一些孩子也面临着父母不在身边、缺乏沟通交流的尴尬境况。他们比其他的孩子,更需要来自家庭、学校和全社会的心理关怀和疏导。
! T Y2 N: R9 A" P7 w3 z+ p y如果曾有人倾听、纾解过小雯内心发酵的怨恨,一闪而过的念头或许就不会发酵成危险的情绪和行动。
$ e4 J- t# K$ J) N1 B如果曾有人发现她书包里放了多天的鼠药,尚未实施的危险行动,或许就会被遏止。
8 K6 C" G* ?5 d9 u悲剧敲响警钟。很多农村留守儿童,需要家庭和全社会共同编织一个巨大的安全网,有能力且合格履行义务的监护人、拥有健全心理干预机制的学校、提供切实帮扶与救助的政府与社会组织,都是网中的经纬线。" D1 z, y: E! E* T. N d! r
关爱农村留守儿童的生存状态与心理健康,已刻不容缓。9 @1 p7 U, t/ t% s
6 H' M0 ^# l, P7 U, S9 b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