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作家·散文】又见樱桃红 (文/黄兴文.四川)
又见樱桃红.文/黄兴文(四川) 春来第一果,最是樱桃红。在我的印象里,樱桃越成熟越羞涩,像是少女醉酒,红透了的脸蛋总想去摸一下,又怕轻轻一碰就烂了。
稚嫩的皮肤包裹着酸甜,我只喜欢甜。寻着鸟儿多的树,准能满意。
树叶为她捂着脸,一半儿绯红,一半儿微白,无法评说是爱护还是伤害。我相信是不怀好意的鸟儿,劝她喝酒,趁着酒醉脸红时,啄烂了面部。 因甜蜜而遭嫉妒,因美丽而受伤害。 风,在午后轻抚伤口,直到愈合。白骨裸露,不影响她生命的高歌,不影响她追逐每一缕阳光。 它的红是明快的,像活得通透的哲人一样。在它面前,深红有些沉重,浅红有些暗淡,枣红有些老气。阳光洒来,像半透的红裙,在光影下飘荡。 樱桃红,以其独特的方式,深刻于我的骨子里。 它的红是晶莹剔透的红,似乎快要从果子里滴出来。饥渴的人站在树下,不用伸手触摸,顿时饥渴之意全消失。虽有似望梅止渴,但梅子之外形、色泽、口感均无法与樱桃并论。 蒋捷,不直视它美丽的红色,只写因错过时光而感叹,故有“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之佳句。愚以为,写樱桃最好的词未有出其右者,但我未见他写出樱桃红之特色、红之纯净。遥想当年,词人之所见,恐为野樱桃,果小味酸,着实不美。若真如此,我有口福之幸,他为词家之幸。 杨贵妃好荔枝,便有了“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之讽句。站在樱桃树下,我暗笑绝代佳人何不独爱樱桃?贵妃肯定没读过蒋捷的词,没品过我眼前的果,叹之不幸。 摘一盆樱桃,用清水轻轻地洗净,晾干水分,装入玻璃坛中,加入粮食白酒,以淹过樱桃为宜。用蜂蜡密封半月之后,酒变成淡淡的红色。 煮一块腊肉,配一点素菜,摆好餐具,去向酒坛,轻轻除掉坛口蜂蜡,香味扑鼻。舀二两一品,柔而不燥,顺滑爽口,微甜不腻。吃一块老腊肉,呡一口樱桃酒,尝一箸素菜,在樱桃酒香中去领悟,是流光抛弃了我们,还是留给了我们许多值得回味和珍惜的东西? 昔,汉武帝铸金屋藏阿娇;今,我们用酒坛藏樱桃,留住樱桃的酸甜,把樱桃的红色留在杯中。想起它的容颜就去看一眼,回味它的甜美就去品一杯。嘴里有暮春的味道,眼里有初夏的阳光。入喉化作精气神,在我们追梦路上增能添量。 前几日,一位赵姓朋友,寄我一些樱桃。快退休的我,他尚记得,让我动容。陆凯念范晔,驿寄以梅花。樱桃梅花,跨越千年,托物各异,方式相同,均表真情。 小时,放学归来,丢下书包,爬上樱桃树,边摘边吃,直到牙酸才罢手。每天放学都想着樱桃,快步回家,有樱桃吃胜过吃肉。参加工作了,去市场买一点樱桃,无农药残留,不施化肥,酸甜可口,唤醒童年味蕾,不亦快哉;而今收到友寄樱桃,其意义超出樱桃本身,更像一首抒情诗歌或一缕初夏阳光,感染着我,温暖着我。 蒋捷写《听雨》,从少年听雨歌楼上,到中年听雨客舟中,再到老年听雨僧庐下。三个阶段,同是“听雨”,却因时间不同、地域不同、环境不同而有着迥然不同的感受。 我吃樱桃,也有三个阶段。虽感受各不相同,但写不出半句诗词,只恨当年读书少。相似的经历,不同的结果,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在一个“悟”字。正如有人说,苹果砸在牛顿头上就产生万有引力定律,如果砸在我头上,就产生一个包块。 樱桃还是那样的樱桃,当年斜挎书包的我已两鬓花白,木讷迟钝。摘一颗红透的樱桃,看着上面的文字,觉得自己悟出了什么。可一细想,却又感觉什么都没悟得。 又见一年樱桃红,“簌簌无风花自堕。寂寞园林,柳老樱桃过。” 时光抛弃了满头青丝,也抛弃了我,但我依然爱着那吹弹欲破的樱桃。 (来源:天府作家 黄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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